田径
    主页 > 期刊导读 >

乒乓之梦

乒乓之梦/、~0少●南帆我常常想为自己的一个爱好写些文字,很久了。我的爱好是——乒乓球。这是一个用汉语象声词命名的体育项目:乒乓。当今,这个体育项目正在急剧没落,日益迫近的危机甚至招致国际乒联的深深忧虑。对于多数人来说,体育的宠儿无疑是田径。田径完美地展现了人的体能、耐力和速度。即使在球类之中,时髦的话题也仅仅属于足球、网球、橄榄球或者篮球。看台上观众海潮似地起伏吼叫,为了争辩一个球员的藉贯不惜挥舞老拳,鼻青脸肿——这种狂热的故事只能奉献给那个黑白相问的足黼熬篓寨鬻麟粪辫鬻粪球。看到戴着头盔的球员怀抱橄榄球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撞,看到一个黝黑的健美躯体凌空而降扣球入网,谁还能想到乒乓球这种小玩艺儿呢?一粒小小的白色空心球在桌上跳来跳去,乏味极了。这个眼花缭乱的时代,乒乓球的雕虫小技缺乏足够的刺激。乒乓球是一种风格细腻的体育运动。这个项目的技能要求超过了体能要求。在我心目中,乒坛偶像只能由庄则栋或李富荣这样的英俊小生承担。然而,如今他们都老了,慢慢腆出了肚子。世界体育竞技场上的活跃人物早已更换成另一批形象。黑人当之无愧地名列榜首。他们头颅狭窄,四肢颀长,肌肉发达,动作矫健,没有人敢于轻视体坛上的黑色旋风。可是,又有谁见到黑人站到乒乓球台面前呢?这一切无不让我伤感地意识到,乒乓球过时了,乒乓球的辉煌时代正在慢慢地降下帷幕。不久以前,我到香港的一所大学里担任了一个学期访访问学者。这所大学设有一座漂亮的乒乓球馆。国际比赛通用的蓝色球台,锃亮的拼木地板,无可挑剔的灯光设备,空调机,免费出借球和球拍,甚至还有一台发球机——然而没有人光临。我常常独自走到这个馆里面站一站,在形孤影单之中体味到了历史落伍者的黯然之感。我清楚地记得五、六十年代乒乓球的鼎盛期。当时,乒乓球不啻于是国球。世界男子单打前五名一概由中国选手包揽而去。乒乓球甚至逾出了体育范畴而在外交上开启了成功的一幕,以致一位大人物自豪地宣布小球推动了大球。某个著名的乒乓球运动员曾经从球技之中悟出了哲学辩证法,这使他在运动生涯之后得到了一个可观的职位。那时,在我不无幼稚的憧憬中,乒乓球所赢得的荣誉几乎不可比拟。于是,那些蹦蹦跳跳的空心球不可避免地滚入了我平庸无奇的少年时代。大约,我在十四岁前后酷爱乒乓球。每一日我总是匆匆咽下午饭,然后将一块球拍插在背后的裤腰带上,约上几个小伙伴赶赴学校门口,眼巴巴地等待开门。那位年迈的校工刚刚吃力地推开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我们便呼啸而入,抢占唯一的一张乒乓球台。在我记忆之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我得承认,我的乒乓球爱好具有强烈的功利之心。当时,“一技之长”这个词频繁地出现在我父亲嘴里。他时常告诫我,我们家背景黯淡,日后我只能靠“一技之长”安身立命。俗谚说:家有万贯钱财,不如一技随身——更何况如同我这种出身难堪的破落子弟。应当尽早为将来谋划。我并没有做梦成为世界冠军,但我非常想由于球技而得到一份工资,运动员当然是一个理想的职业。此外,不少工厂愿意招收一些体育人才作临时工,这条出路也让我向往不已。当然,在我开始打球之后,这份功利之心很快淹没在运动本身的巨大快乐之中。不可否认,我确实有一份乒乓球才能。通常,业余球手分为两种类型。一种类型可以称之为民间打法。这些球手多半动作拙重,步履迟钝;尽管他们也可能自创某些怪招出奇制胜,但这种“野狐禅”终究前途有限,难以进入神奇之境。相反,另一种类型以运动员的标准打法为范本。从发球技术,攻球姿势到战术要领,击球落点,他们无不按照正式教程逐步训练,入规中矩。这种打法的球手多半入过少年体校,或者至少得到过球队教练的指导。我显然属于第一.“’类型。我的站位、步法和击球姿势规范而且娴熟。很少人能够猜到,这一切不过是我从一本简陋的体育课;豢j棼鬓荔纛麟攀戮缓戮鬻戮戮戮戮囊鬻霾鬻鬻i?攀鬻戮戮鬻蕊愁蕊粪鬻蘸蒺鬻本之中学到的。我的战绩很大程度地增添了打球兴趣。我和几个小伙伴很快在学校之内战无不胜。我们打球的时候,四周总是密匝匝地围了一大圈观众。这使一个少年人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在这种场合体验到了明星的快乐。尽管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势取消了一切比赛,但我们仍然以校队自居,四处挑战,从而结识了许多江湖上的乒坛好汉。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乐意站在一边观看我们的表演。不时会有一批小流氓前来霸占球台和球拍,并且强迫我作为他们拙劣球技的陪练。我无力与他们正面抗衡,只能通过球技对付他们。当时,梁戈亮曾经在一场世界乒乓球赛中跃在空中大板扣杀高球,一连十七大板扣死了对方。这个精采的镜头在电影记录片之中反复播放,以至许多业余球手竞相摹仿。我时常放高球引诱那些小流氓跃起扣球,他们扣了四、五板之后便气喘吁吁,终于将球拍一掷扬长而去。这时我与伙伴之间彼此会心一笑。可以说,恰是小流氓的强权主义促成了我熟练的放高球技术。这无疑是“一技之长”的胜利。其实,我父亲所提到的“一技之长”是有条件的。许多“一技之长”我无缘问津。无线电,绘画,音乐均属非份之想。理由很简单:我的贫寒家境配置不起相应的器材。最终我选择了写作,不能说跟器材无关。写作所需的工具不过一笔一纸耳。对于业余球手而言,乒乓球台是首要的困难。初习打球的时候,我通常轮不上正规的乒乓球台。我和小伙伴更多地在自制的球台上练习。这些球台多半是两张条凳和几块床板搭起来的。如果家有客人寄宿,床板被父母收回,那就只好拼起两张饭桌当球台。可恼的是,饭桌的尺寸常常不同。我曾经用大小不一甚至高低不同的饭桌拼凑过球台。好几回,我不得不将一张方形饭桌与一张圆形饭桌摆在一起,这时球台的形状如同一只凸肚的古花瓶。最为无奈的时候,我只好抬出一张写字台当球台。写字台不过正规球台的八分之一,我和小伙伴只能在方寸之域闪展腾挪。学校里的那张球台已经十分破损。许多地方油漆剥落;整张球台弹性不足,如同受了潮。我们常常在这张球台上练球,竟然收到意外之效。一回,我们应邀到邻校赛球。他们的球台光洁无暇,弹性很好,以至于我们都感到球变得好打了——这与长跑运动员高原训练的道理是一样的。即便如此,学校球台并不是时时开放,譬如星期天,或者停课的日子。这时我不得不另谋出路。我广泛地侦察了附近的单位,清楚地知道哪一幢大楼里有一张什么样的球台。我们常常在星期天逾墙而入,当然结局未必都是理想的。如果被单位的保卫人员发现,他们将毫不客气地轰走我们,甚至严厉地处罚我们。我曾经在某个公园的管理处被逮住,而后遣送去清洗了一个下午的公园猪厩。相对于球台,网的问题容易多了。当时只有一个人拥有铁架子的线网,但是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两块砖头加一根长一点的门栓,事情就解决了——只不过须留神球是否从门栓底下钻过来的。我记得我从未因为球网发愁过。但是,对我而言,球拍却是个大难题。我这种等级的球手不自备一块专用球拍实在说不过去。当时一块球拍三至五元不等,这对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多数时候,我只能借用伙伴多余的球拍,这里的尴尬自不 i蓊蕤黧《戮瀛麓霾浚缓荔滋蒺戮蒸纛滋滋鬣滋蒸底溅藤懑漶黼蒸蒸懿